過年

“如果可以跨州，你會回鄉過年嗎？” 

在澆水的鄰居看見我領快遞，就和我聊起天。我毫不猶豫說，當然會回呀。也許答案不符合他的預期，他放下手中的水管，瞪大眼睛望著我。原來他已經吩咐弟妹不準回鄉，避免把疫情帶回家鄉。  

我若回鄉也是獨自開車，而且家裡人口不多，沒小孩也沒人三高，可以控制風險。鄰居聽了點頭，好像可以理解。  

對於從不慶祝家人生日，只慶祝農曆新年的家庭，吃團圓飯這件事就顯得重要了。平時廚房是媽媽專用的，到了除夕就變成爸爸的，當天就會聽見特大聲的剁魚漂和鍋鏟碰撞聲，開飯時桌上就會有兩大碗材料十足的年菜，還有媽媽一早為拜神祭祖準備的魷魚絲炒沙葛、甘榜雞和熬了一夜的豬肚湯。這團年飯的畫面延續很多年，至今從未改變。  

記得上份工作，每次來到新年就必須抽籤，看誰抽中除夕及初二上班，而且還有一個奇怪規定，抽中的同事若找人替換，必須付對方雙倍薪水。我手運好時可休多一兩天，手運差抽到除夕，無論什麼代價都設法在家過除夕及初一，然後初二才開車回來上班。

當年心裡不解，華人機構為何不能好好放過自己，讓全體員工除夕休息，反正每賣一份報紙都在虧欠，何必那麼死撐。就在2012年，手運極差的一年，第一次抽到除夕和初二都要上班，連交換的籌碼沒有。找主任談可否居家工作，沒想到他一句話，我們不能開這先例，把唯一希望熄滅。這頓時點燃心中怒火，決定除夕當天要曠工，絕對不會回來上班。同事感受到我的怨氣，很有義氣自願幫我頂了除夕，但底線被踩後已不想呆下去，沒多久丟信走人。萬萬沒想到，隔年的除夕就被列為假期，所有人終於能好好吃團年飯，甚至也能居家工作，分明是宇宙要我離開舊東家的精心設計。  

今年雖然還是希望可以回家過年，但沒當年那麼執著了。這陣子開始留意起年菜廣告，各種菜色、盆菜、火鍋套餐、燒烤套餐、蛋糕甜點……和同屋的討論起該選哪個餐點。第一次滯留在外州的朋友也號召初一網聚，一起吃肉乾聊天。  

沒想到，離開家20年從沒缺席過團年飯的自己在這時刻動搖了，一邊想守著傳統，一邊期待著屬於自己的新年。好吧，能跨州就開心回家吃團圓飯，不能跨州就開心在屋裡吃團圓飯，就看老天賞我哪道美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