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想起一個小孩過新年的故事。
那一年,小孩対新年仍有期待,期待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菜園及与家人爬山的時光。
新年怎麽會扯到樹林呢,原來小孩的祖父就住在山上,有個菜園。菜園是梯級式,每一層有個小水池,灌溉用途,旁邊則種着不一樣的蔬果,有白菜、菜心、辣椒、茄子、水翁……還有他記憶里最深刻的玫瑰,因爲他曾不小心穿梭在玫瑰樹時,被玫瑰刺紥傷了手臂。
他也想念著菜園旁的果樹,那裏有者他喜歡的水果,榴蓮、紅毛丹、山竹、波羅蜜……。當然以他當時的身高,要摘這些水果都要別人的幫忙。但他總喜歡看著身邊的大人親手折斷樹枝,把一串串的紅毛丹遞給他,然後他可貪婪地放進口裏。
他最快活的時光就是在菜園內四處亂走,直到大人們在祖屋旁大喊吃午飯,他才与其他小孩從不同的角落回到那熱鬧的客廳。
他也想念著那些女人在厨房弄了老半天的團年飯。他無法記清誰在烹飪上貢獻最大,他也不記得不諳客家方言的母親是否幫得上忙,他只想念著幾代親人一起吃午餐的快活,雖然那時的他只能和其他年齡同桌,另一桌大人則談著他听不懂的話。
這樣快活的時光通常會延續到傍晚,他和家人才會趁著太陽未完全消失前,再穿梭樹林小徑回到那黑漆漆的柏油路上。
那一年,小孩対新年仍有期待,他一如往常地活力十足,常常就是爬在最前面,通常在後方的是脚力不好的母親。這個排序幾年來都不變。
那次除夕,他一樣沉醉在他綠色夢境里,好不快活直到離開祖父家。他的快活,旁人看得出來,因爲他總是無法安靜地走路,會奔跳。
小孩清楚記得那天回到柏油路時,天色已暗,路上沒什麽車子,而他還是很不安分地從左邊馬路到右邊馬路,然後再從右邊回到左邊。
當他帶著很開心地心情往家的方向走時,忽然眼前一黑失去知覺,迷迷糊糊中感覺很多人在他身邊晃動,直到他睜開眼睛,卻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很寧靜的空間。
他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,在旁的父母用著很難看的神情看着他,他過于內疚,也不記得當時父母有沒有責備他。一直到過了探病時間,父母離開后,他一個人忍著身上的傷痛,躺著回憶起那個該死的摩托如何在他已經越過馬路后才撞他。
那是他第一次不在家裏過夜。接近午夜,外頭砲竹聲四處想去,但他却聽見不遠處有兩個護士的對話。對話內容大意思:那小孩真可憐,新年却在醫院過。
他的眼泪不聽使喚,弄濕了枕頭。他爲自己在醫院過新年感到傷心,也爲父母在新年要奔走醫院感到內疚。他最終還是累得睡著。
他的新年就在醫院度過,直到初五才回家。因爲他,家人那一年的新年過得挺荒凉的。自此,每當新年都會讓他心裏抽痛,總會有人提起那一年的除夕。
不過這事情也只困擾他3年,之後祖父去世,大家庭分裂,從此他的除夕不再有菜園,也不需要再聽到母親向父親埋怨,山坡好傾斜。
後來,小孩漸漸長大,那段菜園的記憶也漸漸褪色,被壓在生活了,然後被遺忘了。
去年,回鄉過年前夕碰到魯莽駕駛的司機,導致自己翻摩托,頭撞地那一刻,覺得自己好像活不了,還好最後沒大礙,不用住院。想起自己和那小孩的遭遇有些類似,差別在于那小孩身邊有家人,而自己却是一個人負傷躺著。
人總是需要靠一些特殊事件,來記起生活的細節和美好的回憶,而往往這些特殊的事件都不是好的事情。真是矛盾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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